編者按
追求個性獨立的年輕人,最終走上了相親之路?最近,“985相親局”攪動了輿論熱潮,它不僅僅是一個愛情話題,更是一個社交議題——網絡時代,我們的社交圈越來越開放還是越來越狹窄?
手機上的小程序,可以瞬間讓我們在任何地方找到新朋友,但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卻可以幾天見不到一面;網絡上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但各種“圈子”卻將外人屏蔽在外;有人寧愿將時間消磨在寵物身上,也有人享受“宅”的樂趣,還有人忙到沒時間交朋友……多元而分散的都市社交,年輕人在歡樂與孤獨中,尋找與他人與自己相處的方式。
追求個性自由的年輕人 為什么最終選擇相親
之初
沒有一個人逃脫“真香定律”,就算是“985高!碑厴I(yè)生也不例外。
這不,最近“985相親局”的話題在網絡上走紅。大家沒想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解得了高等數學題、寫得了情詩小作文的名校畢業(yè)生,居然會為談戀愛發(fā)愁,并且選擇相親。
畢竟在普遍印象中,現代的年輕人普遍追求個性追求自由,為什么最終還是走上了相親這條老路呢?
電影《愛在日落黃昏時》里,女主角席琳說:“當你年輕的時候你會相信你將認識很多人,但后來你才會發(fā)現能交流的人其實很少,何況你又不能保證和他們好好相處,就這樣,失去聯系了!币痪湓捲缫训烂髁艘磺。緣分很淺,有些人僅僅一次遇見,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遑論發(fā)展出更多的故事。
青蔥歲月里總覺得不急,一輩子那么長,總會找到合適的那個人。但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脫單,成家立業(yè),自己還是孑然一身,焦慮也就席卷而來。再加上父母奪命催促,很難做到鎮(zhèn)定如初。
因此,畢業(yè)后的單身年輕人,不是在相親,就是在奔赴相親的路上。不由得想起身邊的朋友,好像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于相親的態(tài)度也在逐漸緩和。以前會覺得相親好“老土”啊,但現在如果有人幫忙介紹一個異性認識,反而會挺樂意。畢竟相親其實并不可怕,如果“注孤生”,那更可怕。
是這屆90后太著急了嗎?事實或許并非如此簡單。圈子小又不愛社交的年輕人,想要脫單真的“太太太難”了。根據民政部的統計數據:2018年中國單身成年人口高達2.4億,其中有7700萬人獨居,據估計,到2021年,第二個數字將上升到9200萬。
當單身社會的浪潮,轟轟烈烈地襲來,相親低齡化成為一大趨勢。相親、使用脫單App,成為年輕人的社交常態(tài)。珍愛網的一組調查數據顯示:38%的單身男女首次相親年齡不足23歲,24%的單身男女為23-25歲。七成單身男女均有相親經驗,其中,四成單身男女每年相親次數3次,三成單身男女每年相親次數5次。
與大眾理所當然認為的不一樣的是,現在年輕人自己也有原動力相親。當初總想著打死也不會去相親,但一工作之后,發(fā)現有相親這個途徑,真的“非?伞薄O嘤H能讓我們認識到新的人,拓展交際圈,否則憑借自己平時加班、周末宅居不出門的生活方式,這輩子都與脫單無緣了。
于是乎,一大怪現象出現,年輕人一邊對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嗤之以鼻,排斥傳統的相親模式,然后轉頭就在相親App上充值了會員,精心裝點趕往相親局,果然沒有人能逃脫得掉“真香定律”。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相親就是一種妥協,但相親并不意味著將就,只是多了一個邂逅人生伴侶潛在的可能。諸如“985相親局”的出現,反而是因為不愿意將就,所以年輕人選擇將主動權放置到自己手中,去把握自己的幸福。
對于相親態(tài)度的轉變,實質上也指向了年輕人對待愛情的矛盾與糾結。一方面想要尋求靈魂伴侶,甩開世俗的顧慮,只看喜歡與否;但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在愛情之外產生了許多現實的考量。這種微妙心態(tài)在年輕人的頭腦中不斷拉扯。
相親鄙視鏈由此順勢誕生,一般都是你看上她她看不上你,你看不上他他看上了你,很難做到雙向的奔赴,達到訴求的平衡。月薪兩萬元的想找個年薪百萬元的,而年薪百萬元的想找個白富美;沒戶口的想找個本地人,而本地人想找個門當戶對的,潛意識里,每個人覺得自己值得更好的,然后在一次次的相親中,耗掉了時光。
問題是,愛情真的能夠這樣斤斤計較,精心計算嗎?莎士比亞在《仲夏夜之夢》中寫道:“愛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靈看的,因此生著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描成盲目;而且愛情的判斷全然沒有理性,只用翅膀不用眼睛,表現出魯莽的急性,因此愛神據說是一個孩兒,因為在選擇方面他常會弄錯!
要知道,愛情的美妙就在于它的盲目與非理性,怦然心動的那一剎那,就是毫無理由,無關乎她的胖瘦,無關乎他的高矮,無關乎她的家庭,無關乎他的收入。如果一開始就畫地為牢,那注定是緣木求魚。
有風韻地“宅”著 時不時露頭換口氣
何橘
當年周杰倫一首《陽光宅男》紅遍大街小巷。MV里的宅男讓人忍俊不禁:帶著黑框眼鏡,穿著格子襯衫,青澀木訥。這是以往大家對“宅”的刻板印象,即沉溺于個人世界或虛擬空間,與現實格格不入。
互聯網世界,很多語言都隨風而逝,難以駐留。不過“宅”并沒有轉瞬即逝,反而語義不斷地流轉變遷,與年輕人的生活狀態(tài)連綴在一起。
如今,“宅”代表著一種生活方式,甚至是一種積極的身份認同。起初“宅”或許只是形容沉迷動漫或網絡游戲。如今的“宅”更像是自我況味,是喜歡獨處的表現。宅一宅,青年人可以跳出煩惱、暫避現實,在個人的小世界里風光無限。沒有貶義的“宅”,已經是年輕人“喜聞樂見”的生活方式。
詞語仿佛一面鏡子,映照著社會變遷!罢鄙线呌袀“寶蓋頭”,它的語義與房子連在一起,反映了家提供給人的私密庇護,這是個讓人卸下防備和假面,全身心放松的時機。減弱社交聯結、專心享受獨處,是因為二者對人們而言有不同的意義,承載著人類不同的情感維度和現實需要。
當我和別人說我很“宅”或我想“宅”時,簡而言之就是我想自由地“一個人靜靜”。在這個萬物飛馳的年代,慢下來、靜一靜,對每個人都很必要。誰的生命不需要些許清靜?熱鬧有熱鬧的精彩,清靜有清靜的味道,就好像圖畫需要留白,生活也需要屏蔽喧囂。在喧囂與熱鬧中給自己留一方安靜天地,不僅是主動選擇一種生活方式,更是自我凈化精神世界。古人陶淵明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源于心遠地自偏。從古至今,社會發(fā)生了滄海桑田、天翻地覆的變化,即便到了賽博社會(又稱虛擬社會),人們骨子中的那份安寧清靜,其實并未改變。
這屆年輕人被內卷的競爭裹挾,承受著“996”的壓力,半路被叫回加班會崩潰大哭,時不時還會自嘲“打工人”。如今人們不能像古人那樣歸隱山林、心外無物,但雖不能至心向往之,適時地“宅”一下,有助于修養(yǎng)身心。
“宅”是年輕人解壓的方式,仿佛游泳也得時不時露出頭換口氣一樣。獨處過后,是為了更好地出發(fā),跑向更遠的目標。哪怕生活欺騙了你,也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有些憂郁,不妨獨處一會兒。周末足不出戶,做個“佛系”青年,看看書、泡泡腳、澆澆花、擼貓鏟屎;或者訂外賣大吃一頓肥宅套餐,打打王者,上彈幕網站看綜藝節(jié)目里的帥哥靚女。
社交仍然是一項相當重要的能力,這和偶爾有風韻地“宅”著并不矛盾。不可否認,人作為社會性動物,有必要敞開心扉與人交流,通過社交認識朋友、分享情感,始終有不可替代的價值。虛擬社交或許能讓交流更加便捷,但卻無法等同于面對面的溝通。
有時“宅”也不純粹是我的主觀選擇,而是客觀條件限制。疫情期間居家隔離,我只能為了安全,服從大局地“宅”著,這是不得已的特殊情況。北京每年冬天都很冷,出門被風刮得腦袋疼,飄雪天更不方便出門,“宅”著舒服又安逸。有時,我會給自己點上個小蠟燭,躺在被窩里看看書,差不多也有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的意境。就算是被動地“宅”,我們也能“腦洞大開”,去享受別有韻味的生活。
“偽離職”之后,終于有時間去見朋友
李奔
我沒有時間。這是首要的感覺。
當親戚朋友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時,我的理由從來都是沒有時間。北京這樣大,你在石景山,我在朝陽,平時最早六點半下班,只能約在周末。周末如此珍貴,卻要被用來跟陌生人進行需要背景介紹的對話,于是偶爾不想出門,最終一月至多見兩三次面。所以終于明白了過去的人為什么在介紹對象時要介紹同一個單位的——因為下班順路。
下班順路很重要。在北京這樣一座城市,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只要你們住的地方相距足夠遠,就有機會成為許久見不了一次的網友。當然網友并不意味著更低的質量,我有很多次都被手機另一端發(fā)來的某句話深深安慰到。但是一個能時時見面的人,是可以切實地塑造你的生活的。
如果你的朋友住在你下班路上的某處,而且離你家不遠,你們見面的頻率就會呈直線上升。在你家里吃一頓飯,在對方家里看一部電影,什么事都不會耽誤。下班不再只有一個去處,你們可以互相幫忙占據對方的時間和精力,以免它們被無聊且焦慮的狀態(tài)侵占。但是如果住的地方相距太遠,抵達對方的時間太長,這種情況的實現難度就大大提升。那些幫人在一個單位里介紹對象的叔叔阿姨們,大概是深知這種現實因素的影響,知道人的關系如何在現實中發(fā)展和維持,這是僅憑一腔愛意就盲目相信異地戀的年輕娃娃們所未能認清的。
不過,我為什么在糾結于下班順路?哦,時間。我感覺自己沒有時間。這句話似乎不該從我嘴中講出來,因為我的職業(yè)是一名圖書編輯。這個名頭聽上去實在清閑,也確實不是一份給人很大壓力的工作。有些同事在生娃之后選擇來這里工作,部門內有位同事保持著準點上下班的記錄,但是我頂著一個“主編助理”的名頭,實在無法像他們一樣。我的朋友一度覺得我應該會每天下午泡杯茶,坐在那里慢悠悠地看稿。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某天偶然敲進設計總監(jiān)的聊天界面,狀態(tài)欄里的三個字瞬間激活了我的焦慮——“一堆事”。這位作者的稿費該結算了,那位譯者該交稿了,設計師給的封面方案需要確認用紙和工藝,同時還要保證每天一定的看稿量。聊天界面開了七八個,哪怕只是坐在位置上,也總有不同的人來找你處理各種問題。雖然已經在超負荷運轉了,領導卻看不見或假裝沒看見,只不斷催促看稿再快些。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我主動加班,終于成了一個生活中幾乎只剩下工作的人。
這就是我前段時間的狀態(tài):頭腦不清醒地醒來,吃或不吃早飯,擠地鐵上班,從屁股接觸到工位的第一秒開始工作,直到在公司吃完晚飯,繼續(xù)待一會,之后再回家;氐郊,心里還惦記著沒有完成的事情,甚至有時候它會在夢里找到我,成為實實在在的夢魘。周末見人?算了吧。我不只沒有時間,還缺乏心力。相比去見朋友,有時我更想睡一覺。那種鬧鐘不會響,工作不會入夢,醒來頭腦清醒的好覺。看過一篇文章,說缺覺讓人更難提起興趣談戀愛,我想恐怕它影響的是人的所有社交活動。
以上狀態(tài)持續(xù)到終于提出離職,算是重癥猛藥。之前讀完本科選擇工作,本是想讓更加現實的東西進入自己的生活,讓工作的時刻表規(guī)整自己的生活。這一點的確實現了,我終于擺脫了在學校里的散漫,適應了工作的強制性要求,只是沒想到它有一天來勢洶洶,幾乎要把人逼入絕境。
其中原因很復雜,有公司制度的問題,有直屬領導不作為的問題,也有我自己的做事方式和溝通的問題。領導讓我考慮一下,并開始被迫反思眼下的情況。我則試著放松自己,不把工作看得過重,留出更多的時間給自己。最終達成一致意見:看稿量不再做任何要求,我暫時留下。
于是繼續(xù)做“工具人”。工具人不是貶義,至少對于我來說,人還是需要被占用。而且我不喜歡太費心,認真干活就是了。只是經過這一番波折,我也慢慢找準工作的節(jié)奏,開始準點下班。我的朋友也搬到了離我家不遠的地方,事情在慢慢變好。但情況這樣幸運變好的可能只有我,因為前幾天約這位朋友看電影時,她說工作事忙,只能下下周了。
寵物社交:小貓對我施展了時間的魔法
陳了了
此時此刻,寫著這篇文章的我,正和一只小貓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剛見到它時,它才一個月大,圓圓的眼睛只讓人覺得楚楚可憐。那時的我并不知道,為什么它那蓬松凌亂的毛發(fā)和沾著貓砂的小鼻頭,乍看不算精致,卻瞬間融化了我的心。直到和它相處一年多后,我才突然覺得:它應該是會魔法吧,不然怎么能讓我一見到它,就有滿眼滿心的幸福呢?
記得前幾天,另一個養(yǎng)貓的朋友和我說:“很多時候,我覺得人不如貓!碑敃r,我大概只用了不到一秒鐘時間驚訝于這個驚人的論斷,就立刻想起了家中小貓的面孔,不由得對朋友的想法贊同了起來。回想起來,我雖然說不出人有什么不好,但自從養(yǎng)了貓,我在閑時出門social(社交)的頻率明顯低了不少。好幾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我只想待在家里陪著貓咪,不想離開它身邊半步,在那段安逸、溫暖的時光中,我感受到的是零距離的信任、放松與坦然,而這些東西,在再好的人類朋友身上恐怕也很難找到。
其實,在我認識的朋友里,像我一樣,愿意把“成噸”的社交時間分配給家中寵物的人并不算少。打開微博,我們也總能看到大把的年輕網友在那里“云吸貓”“云擼狗”。仔細想想,和小動物的相處時光,確實對我們原有的社交起到了一種替代作用。盡管小動物并不屬于人類社會,我們和它們的交流理論上未必稱得上“社交”,但在實際生活中,“寵物社交”已經成了不少年輕人滿足心靈互動需求的主要社交選擇。
剝開我自己對家中小貓的喜愛不談,我想:之所以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不僅與小動物們本身的魅力有關,恐怕也與圍繞在我們這一代人周遭的社會壓力有關。有人說,這是一個過度競爭到“內卷”的時代,從小到大,每分每秒,我們都在與同齡人競爭,試圖勝過、超過其他人。因此,和別人打交道固然是一件能夠滿足社交需求的事,但同時也在潛意識中附帶著某種負擔。當人們感到緊張、焦慮的時候,第一反應當然是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但是,再親密的人,也很難讓我們卸下一切防備與距離,而小動物們卻可以。
養(yǎng)貓前,我常常陷入焦慮的情緒狀態(tài)。當時,我聽說冥想會很有幫助,就想學來試試。指導我的朋友說:練習冥想的入門之道就是關注自己的呼吸。可我每次嘗試,思緒總會在幾個呼吸后就飄散到亂七八糟的地方,讓我不得其法。然而,就在我?guī)缀跻呀浺诉@件事的時候,小貓咪第一次趴在我的肚子上睡著了覺。它軟軟的,毛茸茸的,就那樣溫暖地和我挨在一起。我看著它的小肚皮一起一伏,聽著它規(guī)律的呼吸聲,突然就找到了專注于呼吸的辦法。倏忽間,時下的煩惱和眼前的憂愁仿佛全都不復存在,我突然發(fā)現,時間不僅在線性地流動,它也延展在微小如每一個呼吸中,而讓我找到此時此刻的,正是小貓咪為我施展的魔法。
其實,從小到大,我在身邊的人看來一直是外向的。我從來都不排斥社交,也并不害怕和別人打交道。但是,雖然朋友不少,我卻依然覺得小動物能給我?guī)硪环N獨一無二的交流。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在和小貓相處的過程中,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這種無法用人際社交替代的幸福,可能恰恰來自于我們的難以溝通。
記得小時候我曾在書上看到一句話,說人總有顧慮,因此除非是和戀人或嬰兒,很少會和其他人四目相對。但小貓咪不是人,你知道它小小的腦瓜不會算計什么,因此怎么對視都不會覺得不舒服。同時,它們對我們也不會有人的那些要求。在它眼里,我可以是絮叨的,可以是失敗的,可以是崩潰的,這些對它來說都不算什么。于是,我可以在和小貓相處時,暫時忘記自己是一個被重重束縛捆綁的社會人,和它一起做一只快樂的小動物。
說回“云吸貓”,養(yǎng)貓之前,我也熱衷此事。然而,“云吸貓”和養(yǎng)貓終究是不一樣的。對“云吸貓”的大多數人而言,喜歡貓更多的是喜歡看它們可愛的樣子,作為一種釋放壓力的自我愉悅方式。但是,那種獨特的情感交流,只能在朝夕相處中才能體會。如果你問我要不要養(yǎng)一只自己的小動物,我會確信地告訴你:去擁有,去愛吧。我不敢擔保建議正確,但請相信,這100%出自我的真心。
網絡社交:從大廣場到小隔間
申竹月
如今,如果說攝影圈、漢服圈、粉圈還算較為“出圈”的小眾群體,常常出現在大眾視野,那么“艦娘”等詞匯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時下不少年輕人的社交圈子正在以閉環(huán)形勢自我發(fā)展,從過去的公眾討論廣場演化為一個個封閉隔間,圈外人難以理解。
從天涯、貓撲等論壇到博客、微博等社交媒體,網絡社交前期呈現的是“大廣場”的特質——話題廣泛、參與人數眾多,每個參與者都會對不同領域的話題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如今,網絡社交卻開始“隔間化”——人們以各類社交媒體為依托,根據不同的興趣愛好結成穩(wěn)固的小圈子,把“大廣場”切割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隔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聽圈內聲”“兄弟們把XX打在公屏上”“阿偉死了”等圈外人無法理解的話,卻會讓有同樣興趣愛好的人相視一笑。
從“大廣場”到“小隔間”,人們的網絡社交套在不同圈層里,在代表主流文化的大圈子和亞文化的小圈子里恣意跳躍。而小圈子因為人數少、文化特征突出、成員間得以建立起強關系,甚至有更強的向心力與感召力。
究其原因,在于互聯網技術發(fā)展為小眾化圈子的形成提供了有力支持。豆瓣小組、微信群、QQ群等社交平臺,使社群的成立與壯大更加便利化。過去小眾愛好往往因為地緣限制而“足不出戶”,而如今,一張群聊二維碼就可以讓愛好者們輕松實現點對點聯結,為人的自我實現、個性化發(fā)展提供更多可能。
靈活、便捷的社交方式也讓小眾化聚集超出了對某一種話題或某一個偶像的喜愛,進而延伸到共同經驗的分享,比如聚集了23萬網友的豆瓣小組“社會性死亡”,分享尷尬現場的“高壓鍋爆炸”小組,等等。圈子的背后早已從“同好”演化成“共同體意識”,而這種由共同經歷聚合起來的群體甚至可以藉由互聯網繼續(xù)向組織化發(fā)展。
投身進入某個圈子,便會感受到它帶來的歸屬感甚至現實感;钴S頻率高低、是否擔任職務、結交好友多寡等等,現實生活的差序格局映射到了網絡圈子中,人們在其中也能體味到擁有社會資本的快感。
不僅如此,小圈子因其目標受眾精準明確而成為資本財富生長的土壤。玩偶盲盒、動漫周邊、漢服裝飾……了解小圈子的用戶需求,提供交流平臺和針對性服務,成為很多中小企業(yè)的新利潤增長點。
社交圈的“縮水”,一方面說明年輕人個性發(fā)展越來越得到認可,年輕人自我追求、自我實現的愿望受到尊重。但同時,小圈子社交也產生不少值得注意的問題——圈子有自我發(fā)展的閉環(huán),設立了內部未加規(guī)定卻普遍遵守的軟規(guī)則。信息繭房的存在讓圈子里的人不斷加劇自我認同感,產生“回聲室效應”,更易激發(fā)群體極化現象。
同時,一些小眾圈子一旦“出圈”到大眾視野,可能會在經受主流文化價值的審閱中,產生碰撞乃至對抗。個別違反公序良俗的現象也會引發(fā)社會對某個小眾圈子的抨擊。比如老師帶領小學生為某明星應援,影響正常教學秩序;“PUA”組織教學摧殘虐待女性,等等。
因此,要對侵害社會秩序的小圈子行為及時加以制止,并對青少年加強教育引導。對于青少年來說,由于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尚未穩(wěn)固,社會經驗不足,過早沉溺于某個“小隔間”,極易造成觀念閉塞,沉浸于獵奇的快感之中。
整體而言,對于社交“隔間化”的社會現象,還是應當營造寬松包容的文化氛圍。若只因為圈子“大”或“小”就對其橫加指責評判,將會造成小圈子愈發(fā)封閉,以致野蠻生長的狀態(tài)。每個人合法的興趣愛好都值得尊重,每個人都有追逐愛好的自由,對小眾文化報以包容態(tài)度,讓社會的精神與文化世界更加豐富多元,多姿多彩。
(責任編輯:鄧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