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州日前發(fā)生一起車禍,導致多達18死30傷。由于在救援中部分圍觀群眾停車或減緩車速拍攝事故畫面,堵塞了緊急通道,耽誤了救援時間,德國政界為此討論將此類行為罰金從20歐元提高到155歐元(約1187元)。這種“圍觀群眾”造成的問題很早就成為了德國的政治議題,對中國的“吃瓜群眾”來說,這種現(xiàn)象并不鮮見,甚至很普遍。
在自媒體大行其道的今天,看到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出手機“有圖有真相”,然后便手指一按,發(fā)到朋友圈刷一下在現(xiàn)場的存在感,已經(jīng)成為一些人習慣性的動作。圍觀人跳樓,圍觀車禍現(xiàn)場,以現(xiàn)場的真實感第一時間發(fā)布為傲為樂,完全不顧當事人的感受。前不久,江蘇豐縣幼兒園門口發(fā)生惡性爆炸案,現(xiàn)場慘不忍睹。居然有人將血淋淋的現(xiàn)場、甚至受害人傷亡的慘烈場景拍攝傳播,即便有些人加上了“同情”的按語,但這類行為,實際上是對傷亡者的二次傷害,他們對此卻毫無歉疚。
拍攝者的倫理,多是新聞學針對職業(yè)新聞人或機構探討的話題。最為典型的便是南非自由攝影記者凱文·卡特。他拍攝了一個瀕死的小女孩匍匐在地,身后不遠處一只禿鷹似乎在等待她的死亡。他因這幅照片《饑餓的女孩》獲得了巨大的榮譽,也飽受職業(yè)倫理的質疑,最后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自殺謝世。但之后,類似的案例依然很多。美國一男子被推下站臺,攝影師拍到了瞬間,這張照片登上了《紐約時報》,引發(fā)了巨大爭議。在救人和拍攝之間的價值排序爭議,似乎是一個糾纏不清的議題。
針對圍觀,德國方面認為提高罰款只是一種形式上的威懾,“司機必須意識到他們的行為會導致什么!钡聡h會將此視為一個政治議題,恐怕肯定也有倫理的考慮。今天,普通人在圍觀拍攝時,雖然沒有職業(yè)倫理的糾結壓力,但無節(jié)制的拍攝是不是無節(jié)操,則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話題。
許多圍觀者并沒有這一意識,或者根本不屑關注這樣似乎高冷的話題,但現(xiàn)實狀況是越來越多的此類行為,又讓我們對這一現(xiàn)象不能熟視無睹。一些圍觀拍攝者,都有一種從眾心理,似乎從眾讓其免除了道德的壓力,而更多的圍觀者,則淪為了可悲的鍵盤俠,虛幻地從“報道現(xiàn)場”中收獲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成功感”。而這,正是對這一現(xiàn)象沒有道德定性的結果。
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中這樣寫道:“相機是槍支的升華,拍攝某人是一種升華式的謀殺——一種軟謀殺,正好適合一個悲哀、受驚的時代!痹谝苿用襟w、社交媒體漸成主流的時代,對悲劇現(xiàn)場的無原則拍攝、濫傳,恐怕也有軟傷害之嫌。對這一現(xiàn)象的討論,不應該局限于職業(yè)道德的范疇,僅僅是作為一個社會人的角度,也有探討的必要。
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教授德溫·瑪丁在談到攝影記者應具備的倫理道德品質時曾說:“攝影記者應該是善良、禮貌和關心他人的,并且這應該得到社會的尊重和嘉獎。”那么,我們每一個社會人,不也應該是善良、禮貌和關心他人的嗎?從這個角度來說,在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故和悲劇是,哪怕你不是伸出援手,也要約束一下自己。這個時候不顧一切拍攝,是無聊的,甚至是殘忍的,也是可恥的。(作者是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新聞傳播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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