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負擔得由社會來卸,而不是等著個人用撞得頭破血流來沖破世俗的阻隔。
高考的路上有沉重的也有輕松的,沉重如安徽的毛坦廠中學,三千家長在高考前燒香拜神,差點釀成火災;輕松的如山東女孩王靜,據(jù)中國青年報報道,當年她拿著超過山東高考理科二本線十幾分的成績,卻作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極其“叛逆”的決定:放棄念大學,到技校學技術。
那三千家長燃起的火光很沉重,差點釀成大錯也很危險,卻教人很難恨起來。我們都經歷過高考的殘酷,也都知道有多不容易,又有誰忍心去責備一個無助的家長。眼看著他們瘋狂,眼看著他們驚慌失措,我們卻無能為力。社會把這么一副重擔壓在家長和學生的肩上,你不脫掉幾層皮,怎么可能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瘋狂幾乎是必然的。毛坦廠中學也許很成功,但一點都不奇葩。錯在社會自身,而不是那些茫然無助的家長。其行可悲、其情可憐,燒個香大體上只是祈福的一種方式,一定要說跟迷信有關,就有點不近人情。燒香歸燒香,高考歸高考,誰也不會以為燒炷香就萬事大吉了。
拼搏是一種可貴的品質,成長路上一定少不了汗水,但如果拼搏只是為了把對方比下去,這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有成功的就有失敗的,成功的可喜,但失敗者又該怎么辦呢?這個社會不只是由成功者構成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失敗者。成功者一個個金光閃閃,而如果處于金字塔底部的落榜者一個個迷失方向,以屌絲自嘲、以社會邊緣人自居,這樣的社會就不可能有成功的感覺。
沒有人想否定高考,北大只有一個清華也只有一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是必然的,想進名校,在哪個國家都不是容易的事,輕輕松松能讀牛津劍橋嗎?平平常常會得到哈佛的青睞嗎?天下正道是滄桑,這不能簡單地以不合理論之。自己孩子能上一個什么樣的大學,家長心底是清楚的。很少有家長會把孩子能不能讀北大當成人生理想,家長的焦慮并不是來自于能不能上北大清華,甚至也不是能不能上普通高校。真正的焦慮在于,要是讀了職校,是不是意味著這一輩子就從此與尊嚴和體面的生活告別了。
能讀普通大學的,就絕不讀職校;能坐辦公室的,就絕不上車間呆著,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很明顯,職校的就業(yè)之路遠比普通高校要廣泛,在車間里的普通技術工拿的薪水也遠比辦公室里的一個小職員要高。可為什么社會至今不能輕松面對,跟職業(yè)的權利地位有關。為什么在德國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們的孩子可以高高興興地去上職校,就是因為在德國當個工人并不是一件丟人的事,他可以過上舒適的、有尊嚴的生活,也一樣享受著平等的生活權利。如果能找到這種感覺,相信大多數(shù)人不會排斥去當一個產業(yè)工人。
不可否認,在現(xiàn)代化的工廠里,車間和辦公室的概念正在消失,很多企業(yè)里,工人的工作環(huán)境并不比坐辦公室的人差。在德國制造業(yè)里看到的流水線在我們國家也有。傳統(tǒng)的那種車間工人的形象隨著勞動力價值的提升也將逐漸遠去,F(xiàn)實的環(huán)境沒能轉換為現(xiàn)實的認可,說到底是個價值觀問題。當工人沒有榮譽感,你不可能說服大家去讀技校,只要最后的結果不出來,他們也一定在高考的拼搏路上。怪三千家長的愚昧,怪毛坦廠中學這樣一臺高考機器,都無助于問題的解決。
以王靜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她在哪里學習其實都不會蹉跎歲月,問題是不是每個人都有王靜這樣的生活定力和毅力。更多的王靜的出現(xiàn),有賴于社會進步,而不是個人奮斗。有些負擔得由社會來卸,而不是等著個人用撞得頭破血流來沖破世俗的阻隔。
(責任編輯:周姍姍)